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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迟暮任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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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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物是人非,真正是物是人非,初见时,她还是个温婉之中透着七分清冷濯尘的小姑娘,她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出口,气极了一耳光,但也没有别的了,任胥忽然哽咽,他扶着栅栏门瘫坐下来。

盛迟暮留意外头的守备已经松懈了,将事先准备的纸条塞到了他的手心,任胥微愣,盛迟暮伸手过去,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,熟悉的痛觉,他怔怔地望着她,盛迟暮华容寂寞,眼底都是隐藏的泪。

银修,若是你当年能来得早一点,你娶我,没有十斛明珠、十里红妆,我也愿意嫁给你。

可是太迟了,我们都没有等到。

这辈子,我最大运气是遇见你,最大的不幸,是不能嫁给你,陪你终老。

你知道么。

盛迟暮捂着嘴唇,怕自己痛哭失声,怕自己让人发觉,更怕自己的心意被任胥戳穿。她永远不能被任胥戳穿,永远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心里的爱与恨。

她只希望他不再做傻事,不要再事事想着她,更不要为了她以身犯险。

父侯的事她不知道,但她知道的是,任胥不会冤枉忠臣良将,他不会冤杀父侯。

盛迟暮冷着脸起身,“明日之后,大梁皇帝也不过是荒土一抔。”

她拂袖而去。

任胥眼睁睁看着她离开,将手中的纸条,趁着无人时打开,她说,明日她会用刀刺中他的胸骨之中一个穴位,救他假死出城。

可是任胥看着地牢里黑漆漆的人影,他们是大梁的热血男儿,跟着他,却被萧战生擒为俘虏,他们因为他一个人的任性而身陷囹圄,任胥忏悔、愧疚地看着他们。

如果最终的结果是他一个人被救,这么多人,黄泉地底,谁去交代?

那一天,大漠里风沙很大,刮得人脸生疼。

她拥着禾绿狐裘,笑靥明媚如春水,她握着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匕首,眉目盼兮地对萧战道:“任胥对我有杀父之仇,夫君让我处置可好?”

人前他们是恩爱夫妻,萧战只道:“好。”那语调当真温柔眷恋。

盛迟暮这柄匕首,薄而短,只要找对穴位,生还的几率会很大,她屏息凝神,沿着高台而下,任胥的人还以为她来真的,骂她无情无义,皇上虽然混,可也是为了救她,却只换来如此对待。

盛迟暮当着众人的面,一刀捅进了任胥的胸膛。

鲜血濡缕,他的脸色变得惨白,瞬间盛迟暮便慌了,刀上有毒!

他倒在自己眼前的时候,没有恨,那么平静,那么坦荡。盛迟暮却眼睁睁看着让自己撑了十年的男人,一刀死在自己手上。

台下的人开始破口大骂,骂得那样难听,可她一个字都听不到了,雪花如银,将他冰凉的尸首埋在雪籽之中,她的心冷死在了那年寒冬,萧战命几名婢妇押着她下去,盛迟暮忽然扑过来,紧紧抱住了任胥的尸首,“银修!银修!你在骗我是不是?银修!”

“啊——”盛迟暮痛哭失声,仰天长啸起来。

雪落如覆。

身旁传来男人战靴踩在雪上的闷声。

她猛地扭头,望见那个风雪里俊美无俦、脸色却冷漠如飞霜的男人,她的嘴唇溢出了一缕鲜血,质问:“是你对不对?你换了我的刀?”

萧战的眼中再没了那劳什子温柔,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,笑道:“阿暮真傻,竟然以为这么笨的法子能救走心上人?你昨晚见了任胥,又不是什么秘密!”

“是你……是你害了他……”

“不对。”萧战偏着头微笑,“是你啊,是你用刀杀了他。你不是很爱他么,你不是每晚睡梦中都会喊他的名字么,盛迟暮,这种滋味好不好受?爱别离怨憎会,我所受的苦,你感觉到了么?”

这是个疯子!

萧战忽然扬手,“来人,将这位大梁最尊贵的皇帝陛下,分尸!”

“不、不要!”盛迟暮紧紧抱着任胥的尸体,看着那耀眼的黑色盔甲像一阵疯狂的马蜂一般冲上来,她紧紧护着怀里的男人,“谁也不要动他,谁都不能碰他!”

“你们滚,滚啊!”

那群人开始夺她手里的任胥,盛迟暮疯了一样紧紧捏着他的一角衣袍,凄厉地哭喊着,台下的人都静默地看着,也动容地看着,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闹得狼狈凄惨,为了他们皇帝的那具尸身,大雪宛如鹅毛般挥挥洒洒,盛迟暮冻僵的手终究是没拉住任胥,一个人不耐烦地手起刀落,将任胥的手砍成了两半。

盛迟暮怔然地看着,瘫坐在地。

手里还攥着一只手,一截衣袖,上面有藤萝花精细的纹理,沾满了鲜血。

鲜血噗地溅到自己脸上,她忘了反应,忘了呼吸,然后她趴在台上歇斯底里地呕吐。

“银……修……”

她趴在台上,惨笑着举起刀,萧战一怔,却已经来不及,盛迟暮用力地将那把匕首捅进了胸口。

“盛迟暮!”他抢过来,盛迟暮死也不要再碰到他,拼尽力气,纵身从台上滚了下去。

数丈高的高台,轰然落地,顷刻间身死魂灭。

“盛迟暮,你好狠,我最终还是狠不过你!”萧战狂笑,“哈哈哈,我狠不过你,算你赢!”

絮团般大小的飞雪将灰烬、尘烟,纷纷掩埋。

大梁的江山,终究是摇摇欲坠,要变了天了。

“银修。”盛迟暮忽然睁开了眼睛,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,随着那一声呼喊,她挣扎地动了一下,这一动才发觉自己后脑疼得她一阵眩晕,跟着便趴在床榻上呕吐。

齐嬷嬷最先发觉,忙抢进来,“县主你怎么了?”

盛迟暮愕然,望着周围陌生的房间,陌生的陈设,嗅着香炉里她最爱的松子香,她这是,终于逃脱了魔爪么?

还好,还好没被萧战抓走,齐嬷嬷道:“县主,咱们现在是住在大公子府邸,是他将你救回来的,你昏迷了两天了,嘴里一直唤着太子殿下的名字。现在醒了,还好些么?”

一面说着,齐嬷嬷用绢子掩住她的唇,怕她还要吐,盛迟暮却好些了,她沉默了一会儿,低声道:“我想向兄长当面道谢,还有,尽快会瀚城见爹娘。”

“县主你放心,这里那贼人再也找不来了的。”

盛迟暮轻轻颔首,心里百转千回,虽然醒了,但想的仍然是那两个字。银修。

她要早点回长安,回到他身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