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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上海.卷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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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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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怯懦汉负心斩情 痴心女上门寻辱

  从商务总会出来,挺举寻到阿祥,从他那儿拿起他在鲁家的小家当,扛在肩上,脚步匆匆地走进天使花园。

  孩子们刚刚吃过饭,正在场地上嬉戏。

  挺举眼睛一亮。

  孩子们中间,赫然站着一个靓丽的身影。

  是葛荔!

  看到挺举,孩子们纷纷跑过来,围住他,好像许久没有见面的样子。

  挺举放下行李,抱起一个,放下,又抱起另一个。

  葛荔原地站着,两只大眼盯住他,纹丝不动。

  挺举走向她,离几步远时,站住。

  葛荔的目光火辣辣地射在他身上,一丝儿也没偏离,仿佛要射穿他。

  挺举放下怀中的孩子。

  葛荔移开目光,看向他身后几步远处的行李铺盖,扑哧一笑。

  “你⋯⋯”挺举喃声,“笑啥?”

  “看这样子,是想在这儿安家喽?”

  “是哩。麦小姐走了,这儿离不开人!”

  “嘻嘻,”葛荔又是一笑,“怕是没有你睡觉的地方了哟!”

  “是吗?”挺举笑了,“你啥辰光来的?”

  “好几日了。”

  “哦?”挺举一阵感动,“我⋯⋯不晓得哪能个谢你哩。这几日忙昏头了,没顾上这儿。”

  葛荔做个手势,一群孩子抢上来,七手八脚,抬起他的行李,跟在她后面,走向一间房子。走到门口,葛荔又做个手势,孩子们散去。

  挺举跟过去。

  葛荔将行李放在墙角。

  挺举抬眼瞄去,房间内摆着一张新床,收拾得干净整洁,旁边是葛荔的用品,还有一块洋镜。

  挺举有点惊愕:“你⋯⋯这是⋯⋯”

  “嘻嘻,”葛荔笑道,“先你一步搬进来,占了你的窝。隔壁有间空屋,可以腾出来你住!”

  挺举大是感动:“你⋯⋯这来⋯⋯”

  “嘻嘻,这来偷个宝贝!”

  “宝贝?”挺举蒙了,“偷啥宝贝?”

  葛荔故作神秘地朝外看看:“嘘,不能让他们听见!”又转对挺举,“偷他们的心哪!”

  “心?”

  “不瞒你讲,阿公把一套看家绝活传给我了,我这手心痒痒,一心欲度几个有缘弟子,可我这水平,能度啥人来着?思来想去,就想到这个花园了,可又怕人家识破机关,前功尽弃,方才出此下策,先偷心,后授徒!嘻嘻,没想到成效显著,前后不过几日,这群娃子就都让我给蒙了,一天到晚屁颠屁颠地绕着我这个屁股转!”

  挺举眼里盈出泪花,凝视她。

  “咦,又没来偷你的心,你激动个啥?”

  挺举盯住她,声音发颤:“你⋯⋯早就把它偷走了。”

  葛荔凝视他:“你也是。”指指自己的心,“它早就不在我这儿了!”

  “是哩。”挺举激动道,“小荔子,我⋯⋯有话问你!”

  葛荔以为他要当场求婚,心里一紧,颤声:“你讲。”

  挺举望向门外那些孩子:“你⋯⋯真的不怕这些孩子?”

  见问的是这个,葛荔活络过来:“他们是老虎吗?不瞒你讲,是老虎我也不怕!在这世上,还没有让我怕过的事体哩!”

  “我是说,你不会嫌弃他们?”

  “嫌弃?他们各有各的可爱,欢喜还来不及呢。再说,他们中间,没准会出几个高手,将来有可能承继我的衣钵哩!”

  “要是这说,我就正式求你一桩事体。”

  “你讲。”

  “我把这儿交给你。”挺举看向那些孩子,“这帮孩子,也是我的心!”

  “晓得。我这不是来了嘛。”

  挺举掏出支票,双手递上:“这是麦小姐留给这些孩子们的,交给你了!”

  看着这张“1”后写着四个“0”的银行支票,葛荔倒是震惊了。

  因为商会里还有不少事情,挺举告别葛荔,匆匆走了。葛荔安顿好孩子们,一溜烟儿地跑回家,不无兴奋地对申老爷子道:“老阿公,小荔子今儿做大官了!”

  “哦?”正在打坐的申老爷子夸张地应了一声,眼皮都没睁。

  “那个他⋯⋯今朝任命我做天使长,全权管理天使花园!”

  “呵呵呵,”申老爷子乐了,“小荔子初战告捷,可喜可贺哟!”

  “老阿公,”葛荔拿出支票,在老爷子眼前一晃,“您再看看这个!”

  “银行支票。”

  “猜猜几钿?”

  申老爷子摇头。

  “不多不少,足足一万两!”

  “恭喜发财。哪儿来的?”

  “是麦小姐临走前留给天使花园的,他正式交给我掌管。三军未动,粮草先行。有这笔巨款在手,我这天使长就好当了!”

  “你打算如何用它?”

  “这不是在向老阿公讨教吗?老阿公,我琢磨小半天了。这笔钱乍一看数目不小,细一审却是死钱。常言说,坐吃山空,照眼前所需开支,顶多也就撑个三五年。要想长远经营下去,我得另生办法才是!”

  “是哩。”

  “老阿公,你讲讲看,如何投资方为妥当?我这笔钱是只能赚不能亏的。不瞒阿公,我都考虑老半天了,还没想到一桩稳妥生意!”

  申老爷子眯起眼睛,细细审她,好像她在眨眼之间竟就长大了似的。

  葛荔让他看得发毛,娇嗔道:“老阿公,你哪能这般看人哩?眼珠子直勾勾的,也不打个弯!”

  “呵呵呵,你要算命打卦,来找老阿公没错。至于这让钱生钱的事体,有人比老阿公厉害多喽!”

  葛荔歪头想一会儿:“你是说他?”

  “呵呵呵,”申老爷子笑道,“在这上海滩上,你想想看,究底是哪个他有这能耐?”

  “这个哪能成哩?他把钱刚刚给我,我就又还给他,岂不是⋯⋯”葛荔眼皮儿连眨几眨,猛拍大腿,“是了,他把钱给我,是供养天使花园,我再把钱给他,是代表天使花园跟他做生意!”

  申老爷子乐了,顺口飙出一句四川话:“对头!”

  “我这就去寻他!”葛荔急不可待地拔腿出去。

  “呵呵呵,你这脾气介急,哪能做成生意哩?常言道,紧迫庄稼,消停买卖。”

  “这⋯⋯”葛荔住脚。

  “投资理财,要沉住气,善于坐待良机。”

  “对头!”葛荔甜甜一笑,扬手,“老阿公,拜拜,小荔子这要上工喽!”说完,如同回来时一样,一溜烟似的跑了。

  碧瑶在阿秀的家里安顿下来。

  服侍阿秀的阿姨仍在,为她做下许多好吃的。

  碧瑶表情木呆,坐下来,一口接一口地吃。吃有几口,碧瑶眼里出泪,放下碗筷,一步一步地上楼。

  碧瑶坐在阿秀的梳妆台前,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。仅仅几日,她就憔悴得不成人样了。

 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,听声音是齐伯。

  齐伯敲门:“小姐—”

  碧瑶起身,打开门,一声不响地返回妆台前,坐下来。

  “小姐?”齐伯再叫。

  碧瑶看过来:“啥事体?”

  齐伯从袋里掏出一个信封:“这是你阿爸写给你的,你阿姨临走前交给我。我本想过些辰光给你看,可⋯⋯思来想去,觉得还是让你早点看到为好。”说着走前一步,递上俊逸的遗书,复退回去。

  碧瑶拿遗书的手微微颤抖。

  碧瑶拆开信封,摸出俊逸手迹,展开阅读:“瑶儿,阿爸寻你姆妈去,这就走了。在这世界上,阿爸只爱三个女人,一个是阿爸的姆妈,一个是你的姆妈,一个是你。你阿姨是个好女人,像极了你的姆妈,阿爸早晚见到她,就像见到你的姆妈。阿爸走了,将你交给你阿姨,你要像待姆妈一样待她。你阿姨一直爱你,像待女儿一样待你,你不要误解她。瑶儿,阿爸没听挺举的话,犯下大错,未能给你留下财产,只留给你一堆伤心。阿爸对不起你,但阿爸爱你。阿爸走了,你要好好活着。阿爸晓得你不会孤单,因为有齐伯,有你阿姨,还有挺举他们照看你,陪伴你。瑶儿,还有一事,就是晓迪。有些事情,阿爸不得不告诉你了。你最初的感觉是对的,傅晓迪就是甫顺安,我调查过了,他也亲口承认了。他爱的不是你,爱的是我们家里的财产。财产没了,他不会再爱你了,你要清楚这个。他是势利小人,不是你能依靠的男人。你能依靠的是挺举,阿爸将你托付给他了。你要相信他,像信任阿爸、信任齐伯一样信任他。另,代我向齐伯尽孝,服侍齐伯一直到老。齐伯不是大大,胜似大大。别了,孩子。永远爱你的阿爸⋯⋯”

  碧瑶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出来,落在信纸上。

  齐伯低着头,听任她伤心一阵子。

  碧瑶拭把泪水,微微抬头,目光坚定地望向齐伯:“齐伯⋯⋯”

  “小姐?”

  “你回答我!”

  “小姐请讲!”

  “我阿爸讲的可是真的?”

  “是真的!”

  “他⋯⋯他哪能肯定傅晓迪就是甫顺安?”

  “是你阿舅查出来的。你阿舅到挺举家,也到甫家看过,把事体一五一十全都探访清爽了。你阿舅告诉我,我告诉你阿爸,你阿爸这才明白,才将甫顺安逐出家门,没想到小姐与他⋯⋯”齐伯止住话头。

  碧瑶咬紧嘴唇,泪水再次流出。

  时光冷凝。

  不知过有多久,碧瑶再次抬头,语气坚定:“齐伯,从今朝起,我就叫你大大了。大大,是傅晓迪也好,是甫顺安也好,都不紧要了,我欢喜的是他这个人。阿爸对他有偏见,一心要我嫁给伍挺举,这不可能!伍挺举有伍挺举欢喜的人,我有我欢喜的人,阿爸有阿爸欢喜的人,不能混淆,是不,大大?”

  “是哩。”

  “大大讲是哩,我就不听我阿爸的了。嫁鸡随鸡,我的身心已经许给傅晓迪了,生是他的人,死是他的鬼。大大,我决定了,明朝起,我就买船票赶赴日本!”

  齐伯惊愕:“小姐,你⋯⋯去日本做啥?”

  “去寻傅晓迪。他为成全阿爸的心愿,舍下我和孩子,远赴东洋去了!”

  “唉,”齐伯长叹一声,“小姐呀,你哪能⋯⋯”

  碧瑶悲泣几声,站起,走到他跟前,跪在地上:“大大⋯⋯”

  “小姐⋯⋯”齐伯拉起她。

  碧瑶紧紧搂住齐伯,将头伏在他的肩上,泣道:“大大,瑶儿⋯⋯求你给我买张船票!”

  齐伯泪出,伸出独臂揽住她:“傻孩子呀,你⋯⋯你哪能介傻哩?”

  “大大,不是瑶儿傻,是瑶儿没路走了,瑶儿只有去寻他!”

  “可他⋯⋯没有去东洋呀!”

  碧瑶愕然:“啥?”挣脱,盯视齐伯,“他在哪儿?”

  “他就在此地,上海!”

  碧瑶瞠目结舌,半晌方道:“我不信!他走那天,我⋯⋯我晓得的!”

  “孩子呀,”齐伯换了长辈语气,“你既然叫我大大了,我就做你大大。想想看,你从小到大,大大啥辰光骗过你。甫顺安根本没去日本,他就在上海。就在前天,挺举寻到他了,要他回来给老爷送终,他不回。挺举气极了,将他狠揍一顿!”

  碧瑶眼睛虎起:“伍挺举骗人!你说,他住哪儿?”

  “仍然跟那个姓章的住在一起。”

  碧瑶想一会儿,噌地拿过包,拔腿就朝外面走。

  齐伯一把拉住她:“瑶儿?”

  碧瑶挣几下,没有挣开,哭了:“大大,你⋯⋯你放开我!”

  齐伯没有松手:“瑶儿,纵使寻他,也要待到明朝。深更半夜的,哪能寻人哩?”

  碧瑶不住声地悲泣。

  齐伯听得心酸,松开手:“瑶儿,你好好睡一觉,歇足精神。明朝天一亮,大大陪你去!”

  碧瑶“嗯”出一声,轻轻点头。

  齐伯走到床前,为她铺好被子,扶她钻进被去,这才转身出门。

  挨过挺举一顿狠揍之后,顺安没敢继续住在王公馆,第二天就搬进新居了。

  鉴于非常时期,顺安哪儿也没敢去,一天到晚将自己关在家里,新雇两个佣人,男的负责外务守卫,女的打理饮食起居。

  将近午时,章虎来了。

  顺安吩咐阿姨做出几道菜,搬出一坛女儿红,与章虎对饮。饮过几杯,顺安取过一张《申报》,递过去:“阿哥,你看看。”

  章虎瞄一眼,没拿报纸,举酒抿一口,盯住顺安:“啥东西?”

  “公告!”顺安的声音有些兴奋,“刚刊出来,在泰清拍卖行。鲁家财产一分为三:第一宗是鲁家的大宅院,占地一亩八分七,连同房产、家具及其他财产打包;第二宗是茂升钱庄,就是那栋铺面房;第三宗是十二家店铺打包,其中有五家是自有店面,其余皆为租赁!”

  “你想通吃,还是选吃?”

  “就这点儿钱,哪能通吃呀?” 顺安脸色微涨。

  “世上没有做不成的事体,只要兄弟想吃,章哥就去试试!”

  顺安迟疑一下,盯住章虎:“要是能够通吃,只怕兄弟梦里也会笑醒。”

  “兄弟,这样吧,”章虎拍拍他的肩头,“我们通吃,你投十万,余下算作章哥的,成不?”

  “能跟章哥搭伙是晓迪的福分。敢问章哥,具体是哪能个算哩?”

  章虎略略一想:“七三如何?”

  “七三?”顺安以为是自己得三,心里不悦,面上却仍旧作笑,“好呀,这是份大家业,小弟能得三,心满意足。”

  “兄弟说笑了。是兄弟得七,章哥得三!”

  “呵呵呵,”顺安眉开眼笑,连连拱手,“谢章哥恩赐!”

  章虎正要接话,阿黄气喘吁吁地跑进来:“阿哥,阿哥,不好了!”

  章虎看向他。

  阿黄喘会儿气,看向顺安:“不是阿哥,是⋯⋯晓迪兄弟不好了!”

  顺安脸色变了,看向章虎。

  “啥事体,惊惊乍乍的?”章虎脸色一沉,斥道。

  “那个独臂老倌人领着鲁家小姐寻上门来,说是⋯⋯寻兄弟哩!”

  顺安脸上血色全无。

  章虎思忖有顷:“人呢?”

  “在门口赖着呢,赶也赶不走!”

  “你没解释清爽?”

  “解释一百遍了。我讲,傅晓迪早就不在这里了,鲁小姐只是不信,还要进去搜查!我没奈何,只得领她进去。她直奔晓迪兄弟住过的地方,一看啥也没有,哭起来。老倌人带她走,她死也不肯,一直赖在那个房间里,非要等到晓迪兄弟不可!”

  顺安一脸急切地看向章虎:“阿哥⋯⋯”

  “娘希屁,定是伍家那小子坏的事体!”章虎凝眉一阵,苦笑一下,拍拍顺安肩膀,“兄弟,水来土掩,兵来将挡。这桩事体既然让她识破,你就躲不过了。再说,有姓齐的老倌人出面,还有伍挺举在后支招,躲也不是办法。”

  “这⋯⋯哪能办哩?”

  “要叫我讲,你眼前有两条路好走:一是认栽,咬牙娶下那娘们,好赖是个小姐,上得厅堂,早晚带出去不丢面子;二是快刀斩乱麻,给她来个狠的!”

  顺安低头良久,抬头盯住他:“怎么个狠法?”

  “让她死心!”

  顺安吸一口气,低头又是一番思考,毅然抬头:“就依阿哥!”

  “哪能个依法?”

  “让她死心!”

  “去,”章虎转对阿黄,“带她到味莼园,就讲晓迪兄弟邀她园中赏景!”看表,“下午两点四十!”

  味莼园占地八十余亩,堪称上海第一名园。味莼园本为英商私邸,二十多年前被无锡人张叔和买下,中西结合,大肆扩建,并在园中建下全上海第一高楼—安恺第大厦(Arcadia Hall),建有戏台、马戏场、影院、拳坛、西货商场、茶楼、酒店等时尚设施,使其迅速成为一个集游览、休闲、购物、宴请、看西洋古景的首选场所,每天都是车水马龙,生意兴隆。

  章虎将这里定为顺安的绝交地是吃定了鲁碧瑶的尴尬地位,吃定了她不想把事情闹大的鲁家小姐身价。

  天气晴好,园里人来人往,不少男女争相拥入安恺第大厦,站在顶楼登高望远。

  于鲁碧瑶来说,这儿的角角落落,甚至一草一木,她无不熟悉。

  顺安选中的地方依然是茶楼。

  在味莼园,鲁碧瑶最不喜欢的地方是茶楼,但顺安喜欢。自从跟了师兄庆泽学跑街,顺安就喜欢上了喝茶,上海滩上的茶馆他几乎都有光顾,这里也来过多次,几乎熟悉每一个包间。

  顺安订下最角落也是风景最好的包间,让章虎到外面守候碧瑶。

  齐伯与碧瑶来了。

  他们没有表,碧瑶站在园门口,眼珠子四下乱转。

  章虎走过来。

  “姓章的,”碧瑶远远望到他,迎上,扬手大叫,“傅晓迪在哪儿?”

  章虎指下茶楼。

  碧瑶盯他一眼,冲向茶楼。

  “最北角那个包厢,你就对伙计说找傅晓迪,他们会带你去!”章虎冲她嚷一句,转过头,朝齐伯招手,给出个笑,“老先生,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呀!”

  齐伯淡淡一笑,看向茶室方向。

  碧瑶的背影已经没入茶楼大门。

  “老先生,”章虎指向茶室,“如蒙不弃,章某也请你喝杯茶去,站在这儿多无聊呀!”

  “谢了!”齐伯扬下独臂,缓缓走向另一条小路。

  小路绕向茶室,刚好通到章虎所讲的最北角。

  章虎讨个没趣,悻悻地打声呼哨,哼着小曲儿走向茶室。

  包厢里,一张精致的几案上摆着一个茶壶、两只茶盏。茶盏里是七分茶,金黄色,散发着淡淡的茶香。几扇落地窗外,风景怡人。

  碧瑶、顺安各怀心事,既无心赏景,也无意品茶,只是默默对坐,各自低着头。一个脸色难堪,一个表情哀怨。

  不知过有多久,碧瑶缓缓抬头,声音几近绝望:“这么说来,一切都是假的了!”

  顺安低着头,喃声:“是哩。”

  “你从来没有爱过我?”

  “我⋯⋯”顺安咬会儿牙,眼睛看向窗外,“恨你!”

  “恨我?”碧瑶惊呆了,声音发颤,“你⋯⋯为什么恨我?”

  顺安依旧看着窗外,几乎是呢喃:“恨你的地方多了去了!”

  “你讲,一个一个讲,我有辰光听!”

  顺安猛地从窗外收回目光,逼视她:“鲁碧瑶,是你逼我讲的,我这讲出来,你甭怪我!”

  “讲吧。”碧瑶打个寒噤,声音越发颤抖了。

  顺安连珠炮般将早已想好的台词一股脑儿说出:“我恨你出生在有钱人的家里,我恨你乘坐八抬轿回乡,我恨你穿的绸缎衣服,我恨你有个好阿爸,我恨你说话的声音又甜又嗲,我恨你无论到哪里都有人捧场,我恨你有人端吃端喝,我恨你有丫鬟仆从随便吆喝,我⋯⋯”止住,激动地喘气。

  听到这些话,碧瑶反倒平静下来,等候一时,见他仍不说话,便缓缓出声,声音不再颤抖了:“你搞错了,这是嫉妒!”

  “是嫉妒,我的恨在后面。”

  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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