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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公主李蓉裴文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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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结局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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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(3/3)页
他们,凭什么李川能任性,他们就只能一辈子绝望过活,就因为他们不是天子吗?若世家是罪,”苏容卿盯紧李蓉,“皇族天家,就不是罪过了吗?”

“那,谁送上官雅入宫的?”李蓉看着苏容卿,苏容卿不答话,李蓉低头笑了笑,“容卿,其实许多事你心里清楚。你只是没有办法承认,你我生来为罪。”

“哪里有什么生来为罪!是善是恶,是罪是罚,当是那个人做了什么。我苏氏,百年名门……”

“就是这个百年名门,”李蓉打断他,“是基于什么之上?”

苏容卿顿声,李蓉有些悲悯看着他。

“容卿,我明白你的偏执。”

“心系光明,却身为黑暗,你承认不了自己的身份,只能颠倒黑白。你年少无知还能遮掩,越是清醒明白越是自厌。”

“殿下!”

苏容卿提声打断她,他仿佛是别人触及了心中最痛苦之处,他身子微微前倾,似是抓着衣衫,他看着李蓉的模样,眼神里全是祈求。

不能说,不能再说。

他引以为傲的出身,他从小所受的赞美,他的坚守,他的信仰。

“世人好狐裘,”李蓉没有听他的劝告,在苏容卿的注视下,她缓慢出声,“可狐狸是不会喜欢的。若给狐狸一点吃食,便自诩为它着想,那是谎言。”

“你苏氏若当真为百姓,为社稷,你若当真想改变上一世的结局,你要做的不是杀了李川,阻止李川登基,而是和他站在一起,对抗本来错的东西。”

“但世族庞大,若是贸然变革……”

“那就一直不动吗?

李蓉笑起来:“你我不必自欺欺人,若是错的事,永远会有人抗争。世族再庞大,但它是错的,就会有无数个李川、裴文宣、秦临前仆后继与之为战。它终有一日会消失,而吾辈在此世,不可妄动,亦不可不动。”

“李川可以不是太子,但也我不会骗你说我若上位,会许诺世家多少好处。我之一生,”李蓉的眼睛倒映着烛火,光影绰绰,“献于我的道义。”

“我愿君寻初心,”李蓉注视着他,“永为苏郎。”

苏容卿愣愣看着李蓉,水沸腾起来,发出尖锐的声响。

“殿下,”苏容卿慌忙回神,沙哑开口,“我回不了头了。”

他早已带着所有人上了谋逆这条船,无论是进是退,谁都走不了。

“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。”苏容卿苦笑起来,“我不能回头。”

他已经为此抛付一切,再让他认错,他情何以堪?

李蓉想了想,低头轻笑:“那就不说这些了。最后喝一次茶,我为你泡一次吧。”

李蓉说着,取了火炉上的水壶,将水冲泡入壶。

她低垂着眉眼,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平和。像是岁月打磨的一块璞玉,在阳光下流淌着清润的光芒。

大殿内,沏茶之声涓涓,大殿外,砍杀之声震天。

升腾起的水汽之后,女子似是永不变色的画卷。

十二岁初见时的羞涩,每年考校时远远张望的心动,听闻她定亲时的悲伤,在她成亲那日,跟随在人群中跋涉一路的痛苦。

鼓足一生勇气为她撑的那一次伞,

绝境之下朝她屈膝跪下的一辈子。

站在她身后可望不可求的隐忍,这一生遥望不敢触碰的相遇。

她贯穿他生命的始终,又在最后一刻朝着他指向来路。

茶叶过水又弃,再得茶汤,落入白瓷杯中,呈出映底的清透。

李蓉将茶推到他身前。

这是她第一次为他斟茶,可他却始终生不出捧起它的勇气。

好久后,他颤抖着手,举起杯子,茶还未到口中,大殿之门突然就被人撞开:“不好了!”

苏容卿手上一颤,茶汤洒了出来,苏知竹喘着粗气,惊慌看着苏容卿:“公子,太子带人攻城了。”

苏容卿静静看着门口的苏知竹,李蓉转过头去,就看见黑夜之中,孔明灯似如明星,升腾在空中。

大臣吵吵嚷嚷冲进来,王厚敏进了殿内,急道:“容卿,内宫还没攻下来,李川的人已经在门口了。怎么办?”

说着,王厚敏便看见了一旁的李蓉,他忙道:“快,先把李蓉绑起来,吊到城门上去!”

“王大人!”

苏容卿厉喝出声:“这是殿下。”

“殿下?”

王厚敏愣了愣,片刻后,他瞬间暴怒起来:“苏容卿,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和女人搞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,你且记得,是你让我们和柔妃合作的,此番要是输了,你我都是抄家灭族得罪,你莫昏了头!”

王厚敏这么一骂,苏容卿脸色白了白,李蓉怡然坐在殿中,轻声一笑:“王大人不必愤怒,本宫随你去城楼就是了。”

说着,李蓉便站起身来,苏容卿一把抓住李蓉的衣角,他抬起头来,咬牙出声:“殿下,别出去。”

李蓉静静看着苏容卿,苏容卿眼里带了几分克制不住的惶恐:“没有人会救你的。”

李川不能在这时候放弃攻城。

他没有多少兵力,等不了王家的军队赶到。

李川若不放弃攻城,李蓉作为人质,只能是死。

李蓉听到这话,她沉吟很久后,低低开口:“谢谢,但是,”她抬眼,“我不想欠你。”

死也不欠他。

苏容卿脸色一白,李蓉拂开他抓着她袖子的手,转身往外走去。

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,看上去似乎很平静,没有丝毫畏惧,那个背影高傲如鹤,同他记忆中走在前方的殿下没有区别。

然而李蓉自己知道,没有人可以面对死亡毫无恐惧。

她死过一次。

她深知死亡意味着什么,意味着遗憾再无法挽回,爱的人再不能相守,梦想再无归处,期盼再无可能。

她以前或许还没有那么畏惧死亡,可是她现在害怕。

因为她心里有一个人。

李蓉不由自主抬手放在自己腹间,她踩着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,一步一步朝着光亮行去。

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。

她知道这个人不可能出现,他已经在华京之外,他应该很安全,他或许还会同李川一起,在城楼下等着他。

她想上城楼去,想在最后一刻,好好看看他,再好好感谢他。

感谢他教会她,原来这世界有这么美好的感情,也感谢他打开这个世界,让她从黑暗中走出来,得见光明。

而在此之后,只要李川赢了,他就能活下来,然后像上一世一样,成为名臣良相,百姓敬仰,千古流芳。

李蓉含笑往前,也就是这个时候,皇城宫门前,一位青年白衣玉冠,佩剑而立。

士兵纷纷涌上前来,用长矛围着这俊雅公子。

然而公子从容不迫,抬眼看大殿方向,隐约出现的那个女子身影。

他面上带笑,目光不移:“烦请通报,裴氏文宣,求见平乐殿下。如若不允,还请问问苏侍郎,顾尚书,王侍郎三位,可还想念家中族人?”

听得这话,众人面上一惊,裴文宣不管不顾,径直入城。

宫门已经被撞城柱撞破,所有都愣愣看着他,而李蓉刚刚踏出大殿,就看见一个白衣身影,从宫门方向,缓步而来。

她不由得定住脚步,愣愣看着他。

昨夜积雪未除,白雪覆盖着昨夜的血色和狼狈,仿佛一张白纸画卷,铺在平地之上。

而公子白衣玉冠,独身行于茫茫雪地,好似雪神临世,干净中带了几分肃杀之意。

周边无数士兵引弓而立,准备着随时射杀此人,然而公子仿佛闲庭漫步,从容风流。

华京之外,无数士兵搭着云梯攀墙而上,城内士兵杀成一片,赵重九砍杀了旁边守着城门开关的士兵,一剑狠狠斩在绳子上。

城门瞬间倒下,落在护城河对面,士兵前仆后继冲杀而入,声音震天。

而内宫之中,柔妃看着举例不过十丈的寝宫,和密密麻麻的士兵,紧紧捏着拳头。

旁边华乐拼命高吼:“冲啊!杀过去!快杀过去!”

李明坐在床上,抬头看着床头绣着的龙纹,听着女儿在外面的嘶吼,嘲讽笑开,缓缓闭上眼睛。

这些鲜血、荒唐、哀嚎、嘲讽,都不染雪地公子半分,他一路疾行到大殿前,提步上了台阶。

他目光一直在李蓉身上,没有移开片刻。

李蓉不由自主挺直腰背,她双手护在腹间,也不知道为什么,当那个人越来越近,她的眼睛却越来越模糊。

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一点一点填满。

像是上天将她一直失去的什么,突然一股脑塞进了她的心里。

她没有被放弃。

她不是一个人。

从此以后,她的一生,都会有一个人,无论生死,都同她在一起。

眼泪盈满时,他已来到她面前,他带着笑,抬手在身前,单膝跪下,仰头看着她。

“臣,裴文宣,拜见平乐殿下。”

李蓉听他说话,就忍不住笑了。

她的眼睛弯起来,一弯,眼泪就掉了。

“你来做什么?”

“陪你赴死,”裴文宣答得坦坦荡荡,“或是带你回家。”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