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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无烟江瑟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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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 刑场风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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牙齿几乎将唇咬破。她伸指,掀开他左肩处的布片,借着雪光,她看到,裸露的左肩处,有一处狰狞而可怕的烫伤,纵然是有疤痕,也根本就看不出来了。

“云轻狂,他根本就不是你的主子!”瑟瑟定定站起身来,缥缈地笑着,“他左肩没有疤痕!没有那道疤痕!”

云轻狂悲悯地抬头,凝视着瑟瑟脸上那轻轻浅浅的笑,那笑让她看起来格外地凄美。

人,已经伤成这样了,哪里还能找得到疤痕,就是有,也已经被新的伤覆盖了,哪里还找得到。

“他右腕的骨骼有骨折的痕迹!”

“骨折,骨折怎么了?”瑟瑟冷笑着问道。

云轻狂梦呓般地说道:“当年,王爷一掌错将你拍下悬崖,回去后悔恨交加,便将自己的右手断了。”

夜风似乎突然冷冽起来,刺骨的冷,带着十足的寒意,呼啸着剜过脸颊,无孔不入地钻入到她的骨缝中,生生地疼。

她从来不知,他的右腕曾经断过。

因为错将她拍下了悬崖,所以便折断了自己的腕骨。怪不得他会左手使剑,想必是右手受伤时习练的。

瑟瑟呆住了,心里面有一个琥珀般坚硬的部分碎了,碎成细末,碎为尘埃,纵然悬崖撒手之时,她也不曾感到这般绝望。

所有的怀疑,所有的不信,在这一刻被激得七零八落。窒息的感觉袭来,眼前一黑,她摔倒在积雪遍布的屋檐上。

好冷啊,她从来不知积雪的冷是这样的彻骨,缓缓沁入她的肌肤,侵入到心中。

她狠狠地咬住唇,从雪地上爬起来,伸手抱住那已然僵硬的再也没有气息的身子,她用狐裘紧紧地裹住他,祈求着这最后的温暖,能让他醒转来。

刑场上,他策马而来,将她救了出来,使她如死水一般的心激起了涟漪,激起了浪潮,而他,却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她,永远地离开了她。

何其残忍!

她傻傻地在璇玑府里等待,她带着这支军队苦战,其实她根本早就知道他以身相替必定有来无回,她只是在渴望获得一次侥幸的意外,让他们的爱还有一线生机。

可命运终不会始终眷顾,在她一次次挥霍了机会之后,迎来的是他血肉模糊的尸身,她甚至再没有机会看一眼他的面孔,唯一能够辨认他身份的标记,居然是他为她折断的右手。

从进香途中的狭路相逢,到璿王府内的冷然相对,从临江楼上的一曲和鸣,到烟波湖边的柔情万种,从黑山崖下的挥刀断情,到水龙岛上的离愁待诉

如果上天不愿给他们相处的时间,又何必要给他们相爱的机缘

他静静地躺在她怀中,就像在春水楼中,相拥着一夜安睡。那时他们只道这不过是生命中最寻常的一夕,浑不知此后便是生离与死别相续。而那淡淡的幸福,纵然是倾尽人力,也再无法追回。

泪从眸中涌了出来,她倔犟地止住了。可是,痛楚可以狠狠地切断吗?

不能!

她起身,脸上没有一丝表情,好似这寒夜的冰雪,冷得没有温度。

“是谁,究竟是谁这般折磨他?”她冷冷地,咬牙切齿地问道。

“属下听牢里的犯人说,是夜无尘那个狗皇帝。”身侧的一个护卫说道。

瑟瑟梦呓般地笑了笑,轻轻地将夜无烟放在屋檐上,又温柔地盖住他。

她起身,立在屋檐上,眯眼,居高临下,看着底下的战团。夜无尘面前有几员身着盔甲的大将,还有几十名身着禁卫军服饰的皇宫高手。铁飞扬被莫寻欢缠住了,根本就冲不进去。

瑟瑟攥了攥拳头,望着那无数个向这里冲来的兵士。足尖在屋檐上一点,身子一弹,在屋檐上连纵,最后足尖点在树干上,摇落一树的积雪。

“护驾!”有兵将看到从天而降的瑟瑟,吓得高呼起来。

瑟瑟左手一挥,无数根银针从袖中激射而出,一声声惨叫,冲上来的兵士皆被刺中了穴道。

几员身穿盔甲的大将前来阻挡,瑟瑟拔刀,新月弯刀的寒芒在空中掠过,真气将漫天雪花激得向前斜斜飘去。用了数十招,她便将几名大将击败,冲到了夜无尘的面前。

她挥刀向夜无尘砍去,斜地里一道刀光向她肩头刺来,她不躲也不闪,依旧向夜无尘的脖颈砍去。一击而中,而她左肩也受了一剑。

幽冷的刀光闪过,夜无尘吓得闭上了眼睛,刀锋擦着他的脖颈掠过,疼痛袭来,那一瞬,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。保护着他的侍卫看到他脖颈鲜血横流的样子,也吓得呆住了。

可是,他并没有死,他还能呼吸。

她的刀,只差一线,便割断了他的喉咙。她那一刀本能杀了他的,可是,却偏偏没杀他。

他疑惑地睁开眼睛,眼前又是一片刀光,左臂又是一痛。然后是右臂,再是前胸,大腿每一次刀光闪过,他身上就会多一道伤痕,不算深,不足以致命,然而却疼得厉害。不一会儿,他的身上,便伤痕遍布,明黄色的宫装,已经被鲜血浸染。

他猛然明白,这个女人,不是不杀他,而是,要先折磨他。她,是在为夜无烟报仇!

夜无尘一向瞧不起女人,而眼下,他被眼前这个女子彻底地震撼了,吓住了。

这个女子,似乎是不要命了,不!确切地说,她就是不要命了!

她想死!

他的侍卫向她发招,能躲过的她躲过了,躲不过的,她索性不再躲,依旧向他发招。

他的身上有伤,她的身上亦是同样!

夜无尘望着瑟瑟冷绝的表情,他不知到底哪一刀会结果了他的性命。

他彻底地怕了!

他是皇上,是一国之君。可是,他终究颤抖着说道:“你不要杀朕,朕真的没杀夜无烟!朕朕是要拿他做人质的朕也不知他怎么会死!”

可是,瑟瑟哪里信他的话。清冷的眸中寒意忽盛,刀光,直直向着夜无尘脖颈上斩落。

一道剑光,从一侧忽然探出,生生接过了瑟瑟这一招。而来人,却被刀气所及,向后蹬蹬退了几步,口中喷出一口鲜血。

瑟瑟心中大怒,这个人竟然阻住了她的致命一招。她定睛看去,来人一袭紫袍,分明是嘉祥太上皇贴身护卫的服饰。

就在此时,耳听得有人高喝道:“太上皇驾到!太上皇驾到!”

那喊声贯了内力,声音虽不大,却传到了每一个人耳畔。

一瞬间,酣战的双方看到前方浩浩荡荡来了许多兵将,正是围困璇玑府的兵将。队伍前方,有一匹白色战马,马上之人,身着明黄色龙袍,正是应该重病卧床的嘉祥太上皇。

嘉祥太上皇的余威显然比夜无尘这个新帝的威慑力要高很多,那些兵士看到他现身,都不知不觉停止了酣战,几员大将慌忙走到他身前,施礼跪拜。

嘉祥太上皇命令身侧的侍卫将瑟瑟团团围困住,冷冷说道:“把这个弑君造反的海盗先擒住!”

瑟瑟执着新月弯刀,忍着伤口的剧痛,冷冷而笑,眸光却依旧紧紧盯着被护卫们护着远离她的夜无尘。

夜无尘,算你命大!不过,她不会放过他的。

“太上皇,不可啊!”韩朔听到嘉祥太上皇的命令,哀声求道,“太上皇,您现在应该擒住的人,是伊脉国的贼子,莫寻欢!”

嘉祥太上皇看到夜无尘已经平安地被侍卫们护着退去,松了一口气,可是,再让侍卫们去寻莫寻欢,却哪里还有他的身影。

铁飞扬原本和莫寻欢一直对决的,听到嘉祥皇帝要对瑟瑟不利,他逼退莫寻欢,跃到了瑟瑟这边,护在了瑟瑟身前。

莫寻欢便趁着这一瞬的工夫,放出一道淡蓝色的烟雾,遁逃而去。

嘉祥太上皇的目光凝视着瑟瑟,方才,他驱马前来时,便看到这个女子在杀夜无尘,弑君的行为,他如何能够容忍。

侍卫们得了令,正要向瑟瑟和铁飞扬出手,就在此时,皇宫方向,有烟火突然炸开。有快马传了命令过来,夜无涯的军队和金堂的兵马里应外合,已经占据了皇宫。

包围圈外,传来了一阵阵马蹄声,又有一队军队冲了过来,为首之人,正是一向行事低调的逸王夜无涯。

夜无涯早已从探子口中得了眼前的形势,他从马上翻身而下,快步疾走到嘉祥太上皇面前,一袭蓝衫在夜风中猎猎飘扬,俊美温雅的五官,不知是因为这战事,还是别的原因,平添了几分冷意。

“父皇,儿臣救驾来迟。方才儿臣已经和六弟的兵马联手,将皇宫内的外寇肃清。不知父皇这里情况如何?可是擒住了莫寻欢那个贼首?”夜无涯沉声说道,声音温雅中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霸气。

嘉祥太上皇似乎直到此刻,才蓦然发现,他还有这么一个皇子。

“无涯,你的武艺,何时也这般高了?”嘉祥太上皇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,问了一句不相干的问题。他实在是太过惊异了,这个默默无闻的孩子,竟也是这般深藏不露的吗?

“父皇,儿臣也是近几年才武艺渐长。六弟是为了肃清外寇,并没有夺位之心,儿臣恳请父皇赦了众位将士和前来相助的海盗!”夜无涯撩起衣袍,跪在地上,大声说道。

嘉祥太上皇望着跪在积雪中的夜无涯,深邃的眸中,泛起了一丝丝的涟漪。他仰首望了一眼天牢的屋檐,再看了看包围圈中的瑟瑟,脸色如同死灰般苍白。

他沉声命令道:“起驾回宫!”

兵将们簇拥着嘉祥太上皇回宫而去。

夜无涯疾步朝瑟瑟走来,看到瑟瑟浑身浴血的模样,墨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心痛。他快步走到铁飞扬面前,轻声道:“一定好好照顾她!”

瑟瑟就在他那句话的尾音里,眼前一黑,昏迷了过去。

翌日,南玥朝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嘉祥太上皇虽然病愈,但却无心掌管朝政。夜无尘受了伤也受了惊,一直处于重病之中,而他勾结伊脉国外寇以及宠幸男宠的事情,终于在南玥传开。

嘉祥太上皇废了新帝夜无尘,改立逸王夜无涯为帝,国号庆逸。

腊月初十这场战事,在南玥正史中,只有寥寥几笔。但是,史官还是把它详细地记入到了南玥副史中。因为这场战事,有一个重要的人,离开了。

这个人,曾经是南玥朝堂上的一个传奇,抑或是一个传说。

那便是璿王夜无烟。

史书中记载,他派人用十五万兵马拖住了朝廷派出的五十万兵马,自己却金蝉脱壳,从江东水道,率五万兵马奇袭绯城,在攻打皇城时,和逸王夜无涯里应外合,控制了南玥朝堂。而他,却为了一个女子身死,将江山拱手送到了逸王夜无涯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