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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卷347、不识抬举(八千毕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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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贵人淡淡垂眸,“皇后主子说的是,令妃囊囊是个有福气的人。”

那拉氏不由挑眉。

多贵人便又沉默下去,只呆呆想着自己的心事,并不主动与那拉氏说话。

那拉氏凝视多贵人半晌,不得不深吸一口气,又道,“……说起来,最叫我失望的,还是那愉妃!”

“且不说皇上起銮之前,将你母子郑重托付给她;便说她好歹与你同为蒙古格格的份儿上,她也该对你格外尽心尽力才是!”

“可是她倒好,本是潜邸的老人儿,在这宫里已是这么多年去,什么事儿没经过,什么人没见过,怎么偏偏叫你九月初一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去!”

“那九月初一祭城隍,外头人多事儿乱,她如何想不到提前替你防备些?我就想问了,你那天要往那竹林里去的时辰,她又做什么去了?”

多贵人头垂得更低,“……那是九月初一,愉妃囊囊也去祭城隍了。那日五阿哥的福晋也进园子来拈香,愉妃囊囊自也应该同去给小皇孙拈一柱香。”

那拉氏眯眼凝住多贵人半晌。

“你说的对,祭城隍之日,是该为皇孙小阿哥拈一柱香。不管城隍管不管这夭折孩子的事儿,终究那日园子里要做三天三番的水陆道场。既是水陆道场,自可超度亡灵。”

那拉氏说到此处,又叹了口气。

“可是话又要说回来,愉妃刚失去自己本生的皇孙,便更该能明白你的心情。若心怀慈悲,自舍不得旁人再受同样的苦楚去。便是九月一日祭城隍的日子重要,她去拈香又要费多少时辰去?便是亲自去了,缘何不能快些回来,陪在你身边儿去?”

“若她能早些回来,想来兴许她便不会叫你去那竹林,更不会撞上那档子事儿……”

那拉氏说着,抬眸望住多贵人,伸手拍在炕沿上。

“可是她竟然就没做到!怎么着,难道只有她本生的皇孙金贵,多贵人你们母子便不金贵了么?皇孙是皇上的孙儿,是要紧;可是多贵人你肚子里的小阿哥,难道不是皇子了去?”

“皇子与皇孙比起来,哪个与皇上更近啊?”

多贵人似乎终于有所动,却只是抬眼迅速地瞥了那拉氏一眼,便又垂下了头去,沉默不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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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着这么个扎起嘴的闷葫芦来,那拉氏当真如重拳砸在豆腐上。尽管一拳又一拳下去,那豆腐都被捶成渣儿了,可还是没起什么作用。

那拉氏有些口干舌燥,心下也跟着生烟。

这便又望了多贵人半晌,却还是无奈地起身,只嘱咐一声“好好将养”,这便还是快步走出了多贵人的寝殿。

“这个多贵人,也当真是不识抬举的。”塔娜瞧出来主子气冲冲的模样儿,这便道,“主子这样为她做主,想叫她将自己失了孩子的仇给报了。可是她倒好,一副痴呆捏傻了的模样儿去!”

“是知道她失了孩子,可能伤了身子,却不知道掉了孩子还能伤到脑袋去的!”

那拉氏眯眼瞥了塔娜一眼。

“她不傻……她只是,不愿与我一条心罢了。”

那拉氏朝“天地一家春”的后殿缓缓走回去。

“……就算多贵人不上道,可是那愉妃这一次却也难以翻身了!终究皇上是将多贵人母子托付给她,而多贵人的孩子既然失了,她便难辞其咎!”

深秋的圆明园,满目黄叶,幽光片片。

那拉氏立在幽光里冷冷而笑,“她刚失去那个小皇孙,这回又掉了多贵人的孩子,那她今年便起不来了!”

“从前是谁说,她必定今年晋位贵妃的?这回别说晋位了,皇上若不降她的位分,都算是怜惜她和永琪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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瞧主子高兴起来了,塔娜便也跟着笑了。

“除了愉妃倒了之外,令妃的孩子也吓掉了……除此之外,多贵人自己更是没了倚仗去。”

“原本今年这个年头,多贵人理应是风头最盛的,她若生下皇子,那将来的变数便又多了不知多少倍去——可惜她的孩子就在临盆前,偏偏没有了。她年纪都这么大了,这一胎掉了,来日还能不能再有,都难说了去。”

“而且看她呆呆的模样儿,当真怕是脑袋也跟着坏了……就凭她这个样儿,过了今年去,西北彻底平定,皇上再也不用格外歉疚厄鲁特各部之后,皇上还会再给她孩子了么?”

“若此说来,这个多贵人啊,在后宫里的好日子便也到头儿了。终归,想要在这后宫里的日子有点儿指望,还得有个孩子才行。她如今没了孩子,便是皇上再给她什么位分,到头来也不过一场空罢了。”

那拉氏听罢,唇角幽幽勾起。

笑容虽说不大,可是她心底的欢喜,却是无法言喻的。

多贵人这一个孩子,叫愉妃、令妃、多贵人这三个叫她心下提防的人,全都损兵折将了去。当真是一石三鸟,事半功倍。

其实还不止是这三个人,若她愿意,这张网还能牵连进来更多的人。

比如说与多贵人同住一宫的兰贵人、鄂常在;又比如一向与多贵人不睦的祥贵人……又或者是哪一些官女子和太监。

只是兰贵人背后终究还有皇太后,而今年这年头又不宜动祥贵人,故此她想想便也暂时摁下这个念头来。

不过有这件事儿摆在这儿就够了。若是以后再想对兰贵人、祥贵人出手,到时候再旧事重提,也就是了。

走回“天地一家春”后殿,那拉氏踏上台阶,忽地回头。

“……是多贵人自己位下的官女子娜仁和萨仁招供,是她们两人带着多贵人去的竹林。那这两个官女子便是头一份儿居心叵测的,谁知道那竹林里装神弄鬼的就是她们自己安排下的,又或者说是不是早与她们串通好的?”

“传我的话,叫慎刑司拿了娜仁和萨仁两个官女子去问话!若还敢有不尽不实,尽管用刑!”

塔娜也是微微一怔。

那拉氏转着手腕上的“九龙戏珠金手镯”,唇角轻勾,“人呢,没有谁是天生就识抬举的。总得叫这样的人吃点亏,长些记性,以后才能学会识抬举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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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去孩子之后的时光,其实白天倒也好过。终究人来人往,况还有皇上陪着,说说笑笑很快这一天就也过去了。

真正难熬的,是夜晚。

不是怕梦见那孩子,是怕梦不见啊……

她从前那么多次梦见那孩子,却还是终究错过了那孩子的容颜;而如今,当身子已经恢复了正常,便连那般半梦半醒的状态都难找回了。

曾经旧梦,翩然远去,如那孩子一样儿,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
婉兮连续好些日子,每到天黑便早早上炕,等待睡梦的降临……甚至叫人将窗帘都拉严实了,不叫窗外半点灯光、星月惊走睡意去,却竟然也还是梦不到。

甚至因这样一来二去,反倒折腾得半点睡意都没有了。连续失眠两个晚上,明明心力交瘁,却怎么都睡不着了。

皇帝便索性抓着婉兮起来,就叫她坐到明窗殿的炕上去,看着他批阅奏本。

那小山样的奏本,他一本本拿起来,一本本展开,然后朱批,再放回去——这一连串都是完全重复的动作。他是想叫她这么看着看着,就看困了。

可惜,奏折虽重,事关社稷;却无法完全抵偿一个母亲失去了孩子的疼痛。故此虽说婉兮的确是有些疲惫,却还是不够她立时睡着。

皇帝实在无奈,便将那军机处处理完毕了回奏的奏本,都堆在她眼前儿去,叫她看。

看书总归能把人看睡着了吧?更何况是这样枯燥的国事。

婉兮先前倒是吓了一跳,连忙推开那些奏本,“爷怎可给奴才看这个?这便又要奴才背负干政的罪名去?”

皇帝倒是啐了一声儿,“都是爷早批复过的,军机处也都处理完的了。你便是想干政,就凭这些,也全都晚了。”

婉兮这才垂眸微笑,伸手翻开。

此时西北,准噶尔早已平定;只剩下回部等待捕获大小和卓兄弟,回部便可告平定。故此这会子婉兮最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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