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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卷10、踏过樱花第几桥(六千字毕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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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忙深吸一口气,竭力朝婉兮笑笑,“没事。爷跟他们说话呢,你先去歇着。”

婉兮却走出来。

她走得有些缓慢,可是步伐却是坚定。

她一步步走近来,一步步将自己的面容在灯光里显得更加清晰。

她的面上还留着泪痕——可是这会子,她已经不再流泪。

她走到他面前来,也坚定地伸出手,攥住了他的手臂。

“……爷若非要去,那奴才也必定要跟着。身为生身之人,其实奴才是最应该去的。”

皇帝这才一跺脚,“傻话!你怎么能去!”

婉兮轻轻垂下眼帘,竭力控制住又要浮起的泪意。

“那爷就也别去……”

如何可能是不心疼孩子,可是那是天花痘症啊!任何人接触过,都有可能被过了病气来,被夺去性命啊!他是天子,国不可一日无君,便是谁都能去,他却是怎么都不可以去的。

婉兮竭力忍住喉间的哽咽,“种痘既然又为‘送圣’,这便一多半是听天命,人力已不可为。”

“若是……爷便是去了,又能如何呢?爷便是再精通医术,可是术业有专攻,此时眼前儿就有‘种痘科’的专家里手呢。他们都已无力可为,爷又何必……?”

这些话,其实说出来每一个字,都是在绞着婉兮的心一般。

可是便是再难,此时此刻她也得来说这番话——因为这样的话,此时此刻也唯有她才能说得。

她勉力说完这些,眼前已是阵阵发黑。她攥紧了皇帝的手臂,将额头轻轻靠在皇帝肩上。

“爷……不要去。爷的心意,小鹿儿他,必定都明白。”

婉兮还有许多话想说,可是身子却已是一软,眼前的黑暗终于汇拢成了大片乌泱泱的海水,冰冷刺骨地,不断不断向她涌过来,终是将她淹没。

耳畔,只能远远听见皇上的惊呼,“……九儿!”

她便,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
.

这一晚,至三月初八这一个白天,婉兮一阵昏一阵醒,睁开眼便是问小鹿儿的情形。

三月初八日,酉时(晚五点~七点),太医终是来报——皇十四子永璐,薨。

婉兮坐在炕上,静静听着太医们的禀报。

她远远地听见自己说:“酉时,古称‘日入’。又名日落、日沉,是鸡归巢之时。天黑了,小鹿儿他,也跟着一起回去了,是不是?可是傻孩子啊,额涅在这儿啊,你若要回家,也该回到额涅身边儿来;你怎么走错了呢?”

她想她应该是没有哭,因为她没听见自己的喉咙发出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来;她只是静静坐着,可是那眼泪就是默默无声地从眼睛里不停不停地落下来。

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子,是不是在哭;她都不知道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,是不是应该用这样的方式来哀悼。

她什么都不知道,她更已经控制不了自己。

皇帝已是第一时间过五福堂那边去了,玉蕤和归云舢等人都死死拦住她,不叫她动弹。

她喉咙里没有哭声,便还能说出话来,她说,“玉蕤啊,你们别光拦着我,你们去拦住陆姐姐才好……告诉她,别去看小鹿儿。小鹿儿是出了一身脓疱的时候儿,小鹿儿必定不希望叫他的庆阿娘看见他这副模样儿。”

玉蕤和玉蝉等人虽说拦着婉兮,可是她们自己何尝不是也都个个儿哭得早已红头肿脸了去?

在场就归云舢一个男子,他眼瞧着女人们这样儿都是不行,他便伏地叩头,“微臣回令主子,令主子这会子便是再难过,也绝不可伤了心;令主子为十四阿哥难过,却也不能再伤了胎气去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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归云舢的声音不大,却在这一片哀戚的暖阁里,不啻于打响了一个小小的雷声。

婉兮被雷声劈得呆住,抬眸愣愣望住归云舢。

“小归御医,你……说什么?”

归云舢伏地叩头,“回令主子,是!”

归云舢抬眸,眼里也有水痕,却还是扬起更多的笑意来。

“昨晚令主子昏倒,及至今日,微臣已经为令主子诊脉多次。便是从前还有些不敢料定的脉象,这会子已是可以认定了——微臣恭喜令主子,恭喜皇上,令主子已然又有了近两个月的喜脉了!”

婉兮一时惊住,只能呆呆望住归云舢,却已是说不出话来。

归云舢也是欣慰地含了泪道,“此前一个月,微臣为令主子请平安脉时,隐约已是察觉;只是那会子令主子因身子初初康复、又忙碌,故此脉象略有些乱,故此微臣尚且不敢说准。”

“此事重大,微臣生怕说早了,说错了,倒叫令主子空欢喜一场,故此才一直忍着没说;昨晚到今日,微臣连着把脉多次,便是怎么都敢料定了……”

玉蕤和玉蝉等对视一眼,终是忍不住,抱住彼此已是哭出了声儿来。

上天可怜见儿,主子刚失去十四阿哥,上天却又送来了一个新的皇嗣。

这世间,对于一个母亲来说,最痛的莫过于丧子;那么这世间能够医治一个母亲的丧子之痛最好的药方,何尝不是就在这会子,便又送来一个孩子啊?

婉兮按着嗓子眼儿,那里面发出的哑哑的声音,便连她自己都已经不知道是哭声,还是笑声了。

只是啊,再怎么分不清悲与喜,她这会子却也明白,小鹿儿已然离去,她此时便是再难过,也必须得收起眼泪。

血脉有延连,小鹿儿走了,这个孩子来了,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。她还有机会,将所有的心意,将所有对于小鹿儿的疼爱,将所有还有去年刚失去的那个孩子的歉意,全都留给此时这个新来的孩子。

——这便也是给小鹿儿,还有去年那个失去的孩子的,最好的纪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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婉兮毅然擦干了眼泪,皇帝也已归来。

皇帝早已知道喜信儿,只是眼圈儿依旧还是红的。他走过来与婉兮并肩坐下,将婉兮拥在怀里。

“……你且放心,咱们的孩子,爷必定不叫这么白白地走了;便是小鹿儿走了,咱们又一个孩子来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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